“一带一路”——丝路审美文化
“丝路审美文化”的提出以特定“时代主题”为参照优化完善了审美文化结构,代表着人类文化现象交互传承、熔铸生发的主旋律和理想目标。丝路审美文化融通是不同文艺活动之间以空间实践为基础进行的共生共进的交流互通。以传染、等级、刺激、迁移为导向的文化扩散深化了丝绸之路的空间承载能力;实体空间和虚拟空间中审美文化的开放性和活态性共同为丝绸之路空间实践注入了活力。空间话语以“外在视角”持续推动丝路审美文化走向多元主体,以相生共赢方式进行文化融通的价值诠释。由空间构造的文化网络和精神领域将会以生成性和建构性姿态为丝路审美文化研究带来新的知识增长点。
从古丝绸之路到新丝绸之路(“一带一路”,即“新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时间上跨越两千多年,空间上由几条长达数千公里的“路”拓展延伸至包括50多个国家和90多个城市在内的“经济带”。丝绸之路影响力由“线”到“面”的延展拓殖不仅局限于地理学层面上的空间拉伸,更蕴藉着文明互鉴融通于空间区位的逐层推进。近年来,随着“一带一路”倡议在全球的积极推进和有效实施,关于“一带一路”辐射空间中不同审美文化区以及附着之上审美文化系统的探求,正引导着中国和丝路沿线国家主体积极开展不同空间形态间的文化交流。开展丝路审美文化互通研究,一定程度上契合当今时代精神,顺应全球化背景下文化发展的主导理念,在表达人类共同体意识方面,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和潜在价值。
“丝路审美文化”概念的提出及价值发现
审美文化作为文化范畴中至关重要的子系统,是人类审美活动的经验和所创造价值的积淀,是人类感性地掌握和改造世界的文化,主要体现了人类“按照美的规律”对对象世界或人类自身所进行的精神或情感的把握。“审美文化”概念提出的时间并不算长,但由于时代精神和人类生存实践差异,学界对此概念的阐述不乏共识,但也颇多歧异。总体而言,主要有两种不同解释,即分别从狭义和广义的角度对审美文化概念进行探讨。所谓狭义的审美文化,特指文化系统中审美的或艺术的方面,它意味着对审美超功利性的提倡。
审美活动作为一种纯粹的精神活动,是理念的感性显现,是个体对精神性的守护和追求。文化由此衍生出更多门类,使艺术与审美同整个社会功利活动有了明显疏离。“特别是当历史进入阶级社会之后,体力劳动与脑力劳动有了分工,文化创造与物质生产也有了明显的界限,从而也逐渐有了精神与物质、灵魂与肉体、理性与感性、理想与现实的区别与对立。”审美文化成为文化发展到高尚层面的一种形态,艺术与审美在整个文化领域中的自治程度逐步增加。所谓广义的审美文化,是指认为文化皆具审美特性,审美皆属文化范畴。
文化作为人类精神创造的产物,属于主体的感性实现和感性复归。随着物质文化形态的极大丰富和审美能力的普遍提高,人类审美观念已从传统的自律性转向感知领域,“美学的封闭性空间从此也向充分文化化的语境开放:在那里,后现代主义者对原有的‘艺术作品的自律性’和‘美学的自律性’的观念加以攻击,这些观念在现代主义时期是一直坚持的,甚至可以说是它的哲学基石。……而文化的范围已扩展到所有的东西都以这种或那种文化移入的方式存在的程度,关于美学的传统特色或‘特性’(也包括文化的传统特性)都不可避免地变得模糊或者丧失了。”由是言之,审美等同于文化,审美是“以主体精神体验和情感享受为主导的社会感性文化”。
审美概念的发展经历了从理想回返现实的过程,易言之,审美正逐渐从特权阶层或知识既得利益群体中解放出来,回归于社会民众的感性生活之中。审美的大众化传播成为现代民主与平等的进步价值体现。作为同人类生存实践密切关联的文化活动,审美文化总是处于动态变化之中,具有较强的实践性和流行性,质言之,审美文化的生动性与丰富性亦是立足于多种文化资源浸润滋养的基础之上。正是基于这一理解,才有理由认定“丝绸之路审美文化”作为一种特殊的文化系统所体现的重要学术价值和文化功能。
在漫长而广阔的历史时空中,丝绸之路审美文化融合东西方不同文化精髓,贯通传统与当代不同价值思想,展示着人性的充盈。丝绸之路涵括的文化融通意蕴指谓了不同文化主体(国家、民族、地区)间彼此承认、平等交往、理解沟通和优势互补,所以它是超越不同文化主体承载的文化模式而侧重揭示人类共通性的表征符号。丝路审美文化研究,不是丝绸之路各门艺术的简单相加组合,也并非拘囿于沿线国家艺术现象与成果的静态呈现和归纳,关键是对丝绸之路上不同文化主体密切联系和相互依赖所生成的新的艺术样态和审美观念的把握,继而发掘“融通”的重要价值。
丝路审美文化概念的提出,是以人文与审美的力量传达和树立人类命运共同体意识,它潜藏着人类情感共通性,体现着人类审美价值与不同文化价值取向间沟通融合的过程。作为一种现实的审美文化形态,它是人类审美精神与审美意识的艺术化凝结与再现,本身就能为活动主体提供新的感受和审美愉悦,是特殊的情感空间与文化氛围的标志。这是一种通过政治、军事、经济等手段不易达到的无功利目的,它使世界各族人民在神秘的体验中同“精神实在”发生着交往。
在历史发展进程中,一种时代精神总是代表了人类文化现象的主旋律与理想目标,总是人类理想与希冀的深刻体现。随着全球化进程的加速,全球性学术交往和文化资源共享层面日趋扩大,必须清醒地看到全球化时代对人类文化发展的规约,重新思考当代历史背景下审美观念的变化和审美实践的转向。丝路审美文化可以说一定程度上契合着当今时代精神,关于此问题的现实价值、问题性以及思考深度是对于目前从文明互鉴视域理解丝路文化的一块重要的试金石。
丝路审美文化融通的空间承载
在当前复杂的文化背景和多元价值取向的语境中,全世界在空间维度上显现出前所未有的“亲近感”(Proximity),这种亲近感是伴随对空间距离的逾越或消除而形成的。全球化作为当前文化的实质恰恰在于它的“文化间性”。正如法国传播学家阿芒·马特拉所言及的:“文化流动的加速和文化全球化趋势的真实存在并不导致全球同质化,而是通向一个越来越混合的世界。”如果全球化并非一种简单的现代现象,那么很难不把丝绸之路当作体现这一历史现象的最佳表征。若将丝绸之路视为文化空间位移的现象与模式,这条道路上的历史会指引我们体认丝绸之路如何作为文化理想空间成为人类主导性与建构性的交往实践场。
丝路审美文化融通承载的是审美文化区位的空间表达,作为融通枢纽的主要国家或重点城市,文化艺术以独立自存和自我指涉的方式体现出特定空间区位的审美理想和群体人格状态,继而借助健全而畅通的交流传播机制,在扩散策源地与扩散靶地间留下扩散痕迹。由是言之,文化融通作为文化空间位移的现象与模式,首先是扩散的结果。文化扩散指谓在丝路沿线审美共通感的基础上共生共演了一个“各美其美”与“美美与共”动态制衡的文化辐射共同体。值得注意的是,文化扩散的类型对于某种文化现象或形态的扩散来说往往是复杂的,不能简单化、绝对化。对于丝绸之路文化扩散过程而言,以“人”为载体的短距离传染扩散、以人或群体迁移活动为途径的长距离迁移扩散、以文化预期接受度为参考标准的等级扩散、以内容保留和形式摒弃为特征的刺激扩散,都是丝路文化融通空间承载实现的关键所在。
作为丝绸之路文化融通的空间扩散方式,“传染扩散”意指某文化现象或样态借助已经接受它的主体朝向邻近意向区接受者蔓延,由此形成文化扩散空间分布上的局部性或整体性;“等级扩散”特指某文化现象或样态在不同划分标准的空间等级中以阶梯式趋向进行传播,是依据不同空间区位条件差异,设置由高及低或由低至高的层次性扩散模式;“刺激扩散”强调某文化现象或样态经由扩散策源地朝向扩散靶地传播过程中,实现对内容实质的保留和对具体形式扬弃的扩散过程;“迁移扩散”指代某文化现象或样态以人为载体的远距离迁徙式空间扩散,由此形成文化分布交织重叠的嵌套形态和文化扩散区位延伸的断续形态。传染扩散、等级扩散、刺激扩散和迁移扩散以不同传播方式和推进模式演绎着丝路文明互鉴的空间融通,从不同视角阐释了融通的演进类别与发展向度。
丝绸之路上任何一次文化交互共融并非简单意指文化符号越出自身疆域朝向外部空间的扩张,不能简单将某种文化现象扩散的形式绝对化。每次独立的互通过程都是对多维度、多层次不同文明符号的全面激活,是不同文明间各种概念、观念、情感在空间实践中往来反复的具体化。伴随全球化时代的来临,现代性的空间“区隔”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建立在文化交流实践基础上的公共空间。任何一种文化类型的生存发展再也无法保持其单纯的审美姿态和自律性品格,它需要以人类共同文化价值尺度和文化发展客观趋势为依据。
一方面将不同文化经验纳入自身体系,另一方面又积极响应世界文化“共有财产”的创造性需求,不断优化调整全人类共同审美文化环境。可以说,全球化之“解域化”创造了一种全新的“空间”,如吉登斯所言:“地点逐渐变得捉摸不定:即是说,场所完全被远离它们的社会影响所穿透并据其建构而成。建构场所的不单是在场发生的东西,场所的‘可见形式’掩藏着那些远距关系,而正是这些关系决定着场所的性质。”这种全新的“空间感”促使我们重新打量这条路上早已存在的文化意象和艺术现象,提醒人们文化艺术是“可跨越”的,当自我与他者建立起一套意义时,这就是在进行一种典型的、在不同空间场域中找寻全人类共同文化-意识形态的跨越实践。